作家阎连科:活在现实中,保持高孤心

阎连科是中国当代最著名的作家之一。他的作品包括《炸裂志》《受活》等。他在国际文学界也有很高的声望。阎连科现在也是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的教授。在他的腾讯大家专栏里,阎连科发表了一封他写给人民大学创造性协作研究生班作家们的信。这封信中阎连科谈到他自己对文学的理解,以及他对成为一名作家意味着什么的感悟

阎连科说,他不赞成文学是一门手艺这句话,“作家可以自谦,但绝不能真的把自己沦落为木工、瓦工的巧匠艺人。”作家同匠人的区别是:“匠艺人是愈传承愈熟练,写作是愈写愈陌生,愈写愈敬畏,直至写到不敢落笔,那时才谓之成熟,才谓之大家。”

他对“作家不是培养出来的,文学院不负责培养作家”这句话也有不同理解。在阎连科看来,既然不能保证每一个数学系、物理系的学生都成为数学家和物理学家,当然也就不能保证文科学生各个都成为作家、历史学家、哲学家。但是,既然数学和物理都需要教育,那么文学显然也需要教育。“大学不负责培养作家,但不能不负责文学之教育,一如物理专业不负责培养出伟大的物理学家,但不能不负责物理教育一样。”

接下来,阎连科结合自己的经验,分享了他自己对名利、理想、现实和写作之间关系的理解。

首先是名利。他说,自己这一代作家,“几乎都是为了饥饿、进城和个人命运而开始读书和写作的,起点之低,真是低到了尘埃里去;之所以今天可以成名成家,其实有赖于个人奋斗的名利之心。”他认为,自己直到今天,仍然不能完全排除名利对写作的伤害。

当然,阎连科不认为名利是问题,“如果一个作家,一生都为名利而写,倒也单纯并易于理解,如我们理解一个商人一生为牟利而努力。”

问题在于另一个词:理想。也就是说,有理想而又放不下名利。名利是生活和生存的条件,但理想又让人不能成为“单纯、可爱的名利之徒”。阎连科说:“所谓文人的酸腐,说白了就缘于名利与理想的争斗和纠缠。”

不过,阎连科说,理想之于他,也不是像很多人所想的那样,“带有责任与良知的光环”。他从没有认真想过什么是一个作家的责任,他认为自己的努力,都源于生活、阅读和思考,而不是责任。

第三个意义重大的词语是“现实”。

阎连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好作家,因为他的写作距离现实、社会和时代太近。“我和现实的矛盾有太深的隔阂,以致使疑虑与不安,成为了我写作最重要的动力和阻力。”因为跟现实纠葛太深,他认为自己开始变得“抱怨太多,幽叹过重”,“小说中有种怨妇气,太缺少超越和明亮。”

现实的诱惑太多。在阎连科看来,这个年代的作家们,“正处在一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、文学资源丰富到使人愕然、惊诧的社会环境,就好像神话《一千零一夜》里那个只需要几枚铜钱,却遇到了满地金币和珠宝的人”;“满足人的各种欲望的金币和珠宝,山一样堆在我们面前了,不弯腰一拾是不可能的事;不弯腰也违背了人和写作的最初之目的。而弯腰捡什么、捡多少,则成了今天对作家最嘲讽的考验。”

但是,芝麻开门其实是一个悲剧故事。“芝麻开门的山洞大门很快就会关上的。那些算好妻子、儿女和日子需要多少金币就拿多少的人,会恰好在关门之前跑出来;而那些抢、捡、背、拿过多的人,会在山洞关门之后留在山洞里。”

阎连科认为自己可能就是那个被关在山洞里的人。他希望其他年轻的作家,不要跟他一样,“既不要因为理想去做以梦为马的不可能的事,也不要背负过多的金币的光芒而走不出山洞来。”

他的建议是:“你们一定要生活在现实中。”

女作家要成为仅凭自己就可以随意购物的人,男作家要为买房买车努力,“这不是世俗和庸俗,是我们处在今天中国式的社会现实中,要为自己有一个可容身、可喘息,可关门思考和握笔的书房而努力。”

但是,当这些都已经实现时,要知道在什么地方停止,而不是放纵自己的欲望。

阎连科讲的另一个有意思的词语是“高孤”,要始终抱有一个作家的“高孤心”。他并不是在说,希望清贫和孤独成为文学代名词,“要求作家孤独、清贫是对写作的不解和偏见,更何况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,是如此的喧嚣和丰富。而作家,从本质上说,不仅是人,而且还可能是一个相当世俗、世故的人。”

他的意思是,作家要在世俗中保有一点高孤心。

怎么定义高孤呢?“高孤是一种精神的洁净和自塑,是一种立场的坚定和守持,而不是傲气和俯瞰。”

阎连科对当下的社会和环境的描述是,“热气腾腾的浑浊”。“在这充满亮光气色的浑浊中,要求作家避开水污是不可能的事。但我们可以在浑浊、混沌中保持那么一丝清莲气;保有一点点的高孤心。”

以上就是知名作家阎连科对写作道路的建议,我们从名利、理想、现实、高孤四个角度总结了他的分享,希望对你有启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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